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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别扭了一顿饭的工夫, 延安就将乌龙情书事件抛诸脑后了。他很有阿q精神地想,反正他们哥俩从小到大经常被人认错, 这次除了有点丢脸, 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他在他哥面前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要丢脸一次的,所以刚受了点内伤的宋延安很快就通过精神胜利法不药而愈了。吉安和延安都没把情书的事情放在心上,只觉得这事挺新鲜。然而, 他们不上心,有人却操心上了。“你说咱儿子才上初一,咋就有小姑娘给他们送情书呢?”项小羽坐在餐桌前吃饭, 还要时不时观察一下正在看电视的两个小子。这两人回家以后谁也没提过收到情书的事,还是杨玉环来找她修改演讲稿的时候, 将这当成笑话偷偷讲给了她。她又把这个笑话分享给了宋恂, 苗玉兰女士和孟团长。如今全家人都知道吉安小小年纪就收到了情书的事。“那个不算情书吧, ”宋恂将她的脑袋扳正过来, 不要一直盯着孩子看了, “那小姑娘还是小学生, 想跟帮过自己的中学生交朋友,不好意思开口就写了一张字条,家长没必要太敏感。”何况那姑娘递了红包以后就没再出现了, 有可能正在忐忑不安地等待回复。可是,不知是这孩子粗心还是故意的,信上连个地址姓名都没写。即便吉安想回信也找不到人。只有杨玉环还在惦记后续发展, 直说那个女同学的字写得好看。“初中可是早恋的高发期,你看方芳和刘焕阳就是从初中开始谈的, 那会儿他们也才十五六岁而已。”“十二岁和十六岁有着质的区别,专家说6、7岁到11、12岁是小学年龄期,之后才是青春期。所以他俩正处于童年期, 不用着急。”宋恂试图科学地看待早恋问题。“可是他们一直跟大孩子一起学习,我怕他们被催熟啊!”“我上学的时候跟他们的情况差不多,周围全是大孩子,当时好像并没怎么被催熟。”宋恂瞟她一眼说,“到了二十三四才有个初恋。”项小羽煞有介事地点头:“那我在这方面比你强一些,我十九岁就谈了一个对象,而且人家还是大学生,学习特别好的那种!”“嗯,那你确实挺厉害的,大学生都能被你拿下。”“哈哈哈,我在谈恋爱这方面虽然有些天赋,但当时人还年轻,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完全是靠美貌取胜的。”宋恂:“……”项小羽感慨一番自己十几岁就融会贯通了恋爱小技巧,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有早恋风险的双胞胎身上。见她总是下意识观察两个孩子,宋恂停下筷子,冲着电视前的两人喊:“难得今天都在家,你们把电视调到省台,看两集《上海滩》。”双胞胎像是没听见似的,双眼盯着电视屏幕,纹丝未动。宋恂又说了一遍。“啊啊啊,不要不要,”两兄弟同时拒

绝,“我们还要看《葫芦兄弟》呐!”宋恂重新拿起筷子,递给媳妇一个放心的眼神,“看吧,他们学校的男生早已经争当许文强和丁力了,他俩还在看七胞胎救爷爷!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而已。”项小羽:“……”七胞胎是什么鬼。宋恂给她夹了一条小酥鱼,笑道:“人家还没早恋呢,你倒是提早操心上了。”夫妻俩正低声嘀咕儿子的问题,隔壁的吴科学就带着他家的两个小姑娘过来了。“大宝,二宝,你俩吃饭了没呢?”项小羽招呼两个小客人。“小羽姨,我们还没吃呢!”二宝是宋家的常客,经常溜过来跟三只狗子一起玩,这会儿自动自觉爬到板凳上坐好,等着项小羽给她拿碗筷。项小羽自己没有闺女,对隔壁老吴家的这俩闺女就挺稀罕的,有时候给侄女买小裙子小发卡什么的,也会给大宝二宝带一份。这会儿听说孩子没吃饭,赶紧去厨房拿了碗筷出来。她以为吴科学在饭点过来串门,是有事跟宋恂商量,安顿好几个孩子,她就想上楼忙自己的工作了。“项站长,你等会儿再忙,”吴科学拦住她说,“我今天可是特意来找你帮忙!”项小羽笑问:“吴厂长今天怎么这么客气,有啥事你就说呗。”“听说你们最近打算拍新的新闻纪录片了,你看我们方便食品厂怎么样?我们厂可是有全省第一台进口方便面生产线的,现在全省70%的方便面都是我们生产的,这多有代表性呀!”省电视台驻海浦记者站的新闻纪录片在省内业界已经打响名气了。这两年海浦记者站屡有优秀作品被选去中央台播出,尤其是去年,他们制作的改革开放纪录片《海浦巨变》,不但被选入了中央台《改革看今朝》系列片,放在第一集播出,还一举帮助省电视台夺回了一个全国优秀广播电视新闻评选的特等奖。因为这个奖项,欧阳抗美直接被调回省电视台担任地方新闻部的副主任,项小羽也成了省台驻海浦记者站的站长,手下有了几员由她指挥的大将。“可是我们这次的纪录片是介绍私营企业发展的,你们是国有企业呀!”项小羽摊手。“已经定了?”吴科学失望道,“现在私营企业发展得已经够可以了,你们也多关心一下国有企业的新突破嘛!”去年《海浦巨变》里提到的几个企业,都借着这股东风登上了中央台,知名度蹭蹭提升。节目播出以后,连定山县那边的一个百人小厂的订货量都翻倍了。吴科学原还打算借着点私人关系,也免费做一次广告呢!“小羽姨,你可别跟我爸提什么私营企业了,他现在听到私营就头疼!”大宝吃着小酥鱼还不忘揭她爸爸的老底。“怎么啦?”“我妈妈想辞职下海,自己当老板!我爸不让,”大宝爆料,“我妈妈因为这个和我爸怄气,已经好几天没做饭了,我跟

妹妹吃了好几天的方便面。”“钟卉要是不想在药店站柜台,办个停薪留职也行呀!”项小羽笑道,“只要好好干,我还没听说哪个个体户亏过本呢。”她以为钟卉想从药店出来自己单干,社会上确实有一批人在掌握了技术和渠道以后会从单位脱离出来,另起炉灶。宋恂也说:“人家钟卉有自己的想法和事业心,你应该支持嘛。现在下海不是什么丢人事,在经济方面确实有优势。”吴科学原本不想多谈他媳妇的工作,但是既然提到了,他也想跟人倾诉一下。“现在放下铁饭碗去下海的都是啥人?”吴科学掰着指头数,“第一,单位效益不好的工人,第二,有野心或者怀才不遇的技术人才,第三,国企厂长。钟卉呢?哪边都不靠呀!而且工厂有破产的风险,但药店不用担心呀,老百姓有个小病小痛的都得去药店买点小药,这工作稳定又轻松。”“应该也有一些不想在单位里蹉跎的,”项小羽一边给两个小姑娘夹菜一边说,“兴许钟卉就是这类人呢?”“我老吴也不是那种压着媳妇不让她上进的男人,”吴科学灌了一口白酒说,“关键是她选择的这个行业实在不合适!”项小羽一愣,难道不是倒腾药的?“我妈妈想办个快餐食品厂。”大宝继续爆料。吴科学无奈地“呵呵”两声,“我在全地区最大的方便食品厂当厂长,然后我媳妇下海办个快餐食品厂。让谁听了都得觉得这里面有点猫腻吧?”“你们要是生产不同种类的食品,其实也没什么。”宋恂想了想说,“只不过,她这个厂如果是做快餐的,肯定要用到不少米面油,私营企业购买粮食就得按照市场调节价购买了。”去年开始实行价格双轨制,像老吴他们这样的国营厂,采购原料时按照国家统一定价,而私营企业就得买市场上的高价粮了。在这方面,若是没有特殊渠道的话,私营企业并不占什么优势。宋恂不想把人往坏处想,但是如今确实有人喜欢钻空子,有的国营工厂买到统销粮以后,会以高于统销价又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出去。如果只是这种程度还算是好的,有些地方甚至还爆出,同一批原料由国营厂卖给私企,私企转手卖给第三方,第三方再继续加价卖回给之前的国营厂。原料在厂房里原地不动,经过几次倒手后,国营厂将这批原料以市场价重新购回时,价格已经凭空翻了两三番。吴科学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个问题。他又不是圣人,自己媳妇如果也干这行,他多多少少是要关照一下的。但是,长此以往,谁也不能保证会一直不越红线。“钟卉怎么突然就想做快餐食品了?她想做什么呀?”项小羽对钟卉的想法还挺好奇的。“她想做包子饺子之类的速冻产品。”吴科学叹气道,“这事吧,也是赶巧了。我们厂刚引进了一

条可以日产十万份快餐的生产线,到时候不但可以给各大旅游景点配餐,还可以给一些企事业单位的食堂配餐。本来我们还想弄个速冻包子和速冻饺子的生产线,但是考察了市场以后,我们觉得现在的条件还不成熟,冷藏链还不太完善,所以这个想法就搁置了。没想到,钟卉竟然还惦记上了!光是资金、原料和冷藏链就是很大问题!”双胞胎看完了动画片,终于舍得挪屁股了,延安听了一耳朵,便接话说:“我干妈想卖包子和饺子呀?那可以找我姥姥呀,我姥姥可厉害了!”有钱!吴科学一点不想让他媳妇干这个,哼哼哈哈地将话题岔了过去。苗婶可是个厉害老太太,万一让他媳妇跟苗婶搭上了线,做生意的想法保准更坚定。“项站长,电视台真的不能来我们方便食品厂做个采访?等我们的快餐生产线调试好以后,立马就能投入生产,到时候我们的产值可就翻倍了!这多有拍摄价值呀!”项小羽笑道:“我们电视台不拍,但是我有个大学同学在省日报社工作,她前段时间刚去广东参加了国际方便食品展览会,可能会做一个这方面的系列报道,要不我帮你问问?”“那感情好啊,省日报社的记者是我们想请也请不来的!”“干爹,你要是想做广告,可以参加我们的赛龙舟大会!”吉安极力推荐端午盛事,“今年的规模比去年还大呢,我姥姥都出钱赞助了一条船!船身上可以挂单位的名字!”吴科学点头说:“我们厂已经赞助过了。”*这几年海浦政府想尽了各种办法,利用优势资源,发展旅游业。早在半个月前,海浦方面就在全省的各大媒体上轮番打广告,介绍今年的海浦赛龙舟大会,吸引游客来海浦旅游。为了充分发挥广告的作用,进入农历五月以后,各乡就按照潮汐时间,先后开始了龙舟竞渡。整个活动可以持续一个礼拜,而且除了龙舟竞技比赛,各乡镇政府还趁机办起了文艺晚会,乡村环线体验游。地区行署也在此期间筹划了一次商品经贸交易会。按照项小羽的说法,海浦这是想要榨干龙舟大会的所有价值。端午节清晨,天刚蒙蒙亮,项小羽就载着双胞胎和杨玉环前往瑶水村,与单位的其他同事汇合。“我一会儿还有工作,你俩带着杨玉环在岸上看看就行了,可千万不许下海,知道不?”项小羽一面开车,一面不放心地叮嘱。他们今天有拍摄任务,台里将租下一艘机帆船,跟在龙舟身后进行拍摄。“我们是一定要下海的!”吉安不答应,“姥姥说,我们可以上她的那条龙舟!”“人家赛龙舟的桡手都是成年人,你们两个太小了,根本摇不动船桨。”“反正我姥姥已经答应了!而且杨玉环也是要上船的!”延安瞧一眼小伙伴的打扮,挑剔道,“你怎么穿白裙子呀?穿这

么干净的衣裳,还怎么划船?”“我只在船上坐着,不划船!你不是说龙舟的身上花花绿绿嘛,那我穿白色裙子才能被大家看到!”杨玉环摆弄着自己手腕上的五彩绳自荐,“我今天要当啦啦队长!”“啦啦队长只能在岸上呆着。”延安勉强退让一步说,“你要是想上船,最少也得在前面敲鼓指挥。”从没在龙舟上敲过鼓的杨玉环兴致勃勃地点了头。然而,三人想得挺美,真正来到比赛地点时,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别说杨玉环了,就连双胞胎也不被允许上船。岸边人头攒动,游客们摩肩接踵,都是在媒体上看到广告以后,赶来观看龙舟比赛的,乡政府负责组织活动的干部忙得脚不点地,为了避免麻烦,要求所有参加比赛的桡手都必须是成年人。三个小孩彻底傻眼,赶紧跑去工厂找姥姥想办法。苗玉兰的小作坊早已经鸟枪换炮了,在海味品加工厂附近盖了一个规模稍小的工厂。听外孙们讲清楚来龙去脉以后,苗玉兰摘下围裙和套袖,拉着三个孩子就去了岸边。“小崔干事,这三个也是我家的孩子,一会儿让他们上我们厂的龙舟啊!”“苗厂长,你们那条船上已经被你安排四十多人了,”乡政府的崔干事无语道,“咱们的龙舟最多只能坐三十人。”“那就变通一下嘛,把这些桡手分成两拨,年纪小的先参加表演赛,年纪大的参加正式的龙舟竞渡。”“怎么安排人手你们自己决定吧!”崔干事已经忙得晕头转向了,“反正都是你们自己的船,想不想得奖,全看你们自己了。”苗玉兰得了准信,便推着外孙们说:“到那边找你们大寨哥去,让他给你们安排!”项大寨是他们家这条船的船长,船上的所有桡手都是老项家的亲戚。见到被奶奶领来的小表弟,大寨也挺为难,这么小的男孩哪有力气划船啊?“哥,我们参加表演赛!”延安拉过杨玉环,跃跃欲试道,“这是我们找来敲鼓指挥的!”大寨:“……”这些凑热闹的小孩可真烦人呀!“大寨,女的可不能上船啊!”几个青年一见到杨玉环便蹙眉。“嘁,我大姑也是女的,还不是照样在游轮上当船长!”大寨本来不想带几个小孩参加比赛的,被这些人一激,反而生出了些逆反心理。他将村里另三个有意报名划船的女孩也喊了过来。八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加上十二个稍大一些的少年,组成一队参加表演赛。崔干事拿着本子过来统计基本信息,“你们的队伍叫什么名字?如果比赛取得名次的话,大会主办方会对外通报名字的!”延安举手说:“叫葫芦兄弟队吧!”众人:“……”吉安反驳:“不行,这个不好!”大家纷纷点头,对嘛,这个名字不太威风。“应该叫葫芦兄弟姐妹队!”吉安觉得弟弟取名不太严谨。众人:“……”崔

干事忙得很,没有时间等他们想名字,在本子上记下了“葫芦兄弟姐妹二十人”,便让他们赶紧准备,龙头祭马上就要开始了。为了参加龙舟赛,苗玉兰女士也是下了些本钱的。龙舟的龙头和龙尾都是木质彩绘的,龙尾上的鳞甲纹路清晰可见,栩栩如生。在岸上放过鞭炮以后,各队的运动员派出代表给龙头上红,挂上红带。半专业人士项队长出面念了一段大家听不懂的祭文,并为龙头开光点睛,简单的龙头祭就算完成了。岸上的鞭炮和舞龙舞狮一直没有停过,大寨给所有小队员都穿上救生衣,讲明白了行船路线便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将队员们挨个送上了龙舟。杨玉环最终没能拿到敲鼓指挥的位置,只能坐在吉安和延安中间划桨。“你们要是划不动,就安静坐着吧,千万别掉进水里啊!”延安叮嘱并排坐在他前面的杨玉环和丫丫姐。杨玉环拾起脚边的水壶,咕咚咕咚灌了两口,然后撩起袖子,秀出肱二头肌说:“我现在是大力水手波派!咱们队肯定能得第一名!”双胞胎:“::::::”这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吉安还记着姥姥的嘱咐,在比赛开始之前,把印有“苗玉兰海鲜食品加工厂”的旗子挂到了船尾,硕大的字体,让人想要忽视都有点难。发令枪打响以后,二十只船桨同时在水中划出两道弧线,水花激溅,同时“苗玉兰”等几个绣金大字张扬地在船尾迎风招展。项小羽站在租来的机帆船里,凭借这面巨大旗帜,很顺利地锁定了儿子们的方位。锣鼓声、吆喝声、喝彩声、加油声,此起彼伏。在这种喧嚣的环境里,她甚至听不清身边的同事在跟自己说什么。只好利用工作之便夹带私货,给自家老娘的名字和儿子们通红的脸蛋来了一个大特写。划船桨对于十二岁的男孩来说并不轻松,再加上海浪的阻力,吉安和延安跟随着指挥的鼓点,使出吃奶的劲卖力划桨。“什么时候才能划到终点呀?”杨玉环咬紧牙关,用小细胳膊机械地划着桨。“你要是划不动就别划了!”吉安抽空回头,“小心晚上没手吃饭!”杨玉环咬着牙不吱声,身上漂亮的白裙子也被海水打湿了一大片,丫丫一直在划桨,她也不好意思松懈。在岸上的观众们看来,上百支龙舟都像离弦的箭似的,没几秒就划出去很远。然而,对于划船的桡手来说,简直度秒如年。不知又划了多久,站在船头的大寨,在经过终点时,利落地拔下了一把绿色的旗子。喇叭声随之响起。几个小少年都懵懵地问:“结束了吗?”大寨将旗子举起来挥了挥。紧接着渔政巡逻船上,传来表演赛的名次通报。“第一名,团结乡建筑工程公司代表队!第二名,海浦服装公司代表队!”通报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带着些疑惑,“第三名,葫芦兄

弟姐妹队!”“葫芦兄弟姐妹队”所在的龙舟里,立马发出一阵欢呼,队员们扔下船桨,相互拥抱在一起。双胞胎和杨玉环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挥舞着酸痛的手臂吆喝着什么。“太棒啦!我们太棒啦!”大家正庆祝着胜利的时候,后面却突然有道年轻的男声斜插进来问:“哎,前面那个外国小姑娘,你裙子后面好像蹭上血了?”双胞胎和杨玉环的欢呼戛然而止。站在杨玉环身后的延安,赶紧将自己的救生衣脱下来围在对方腰间,然后若无其事地回道:“龙舟的油漆没干透,她刚才蹭到油漆了!”